拖拖先森

　　“请问，晴明大人在吗？”过了晌午，鬼使白突然来寮办拜访，手上似乎捧着什么东西。鬼使黑在后边不远不近地跟着，手里不光拿着自己的镰刀，还有弟弟的白幡，一脸的不情愿。

　　“啊，原来是白哥哥！”跳跳妹妹带着一群小动物蹦蹦跳跳的来开门，心情很好：“哥哥说白哥哥是个懂礼貌的孩子，让我多向白哥哥学习呢！”

　　鬼使黑看着在前面抓着弟弟袖子大步走的跳跳妹妹，嘴角狠狠地向下压了压，到底还是没说话。

　　寮办里四季如春，但也因为快到新春，最近晴明和博雅都在带着大家收集年货。难得忙里偷闲的时间，鬼使兄弟就找上了门。

　　“稀客。”晴明坐在樱花树下，狩衣整洁，笑容柔和：“很久不见两位了，近来还好吗？”

　　鬼使黑哧了一声：“明知故问，这段时间谁都忙得要死，只有阎魔大人最清闲了，判官那个……”

　　鬼使白用手肘戳了哥哥一下，阻止他再说下去。　　他看到晴明周围堆了满满几摞的文件请求和几乎都要被埋进去的源博雅，白净清秀的面上颇有几分尴尬：

　　“十分抱歉，晴明大人，在您这么忙的时候还来打扰您。”

　　“没关系，每次见到两位，肯定都是有重要的事情。”晴明笑得云淡风轻，埋在文件堆里的博雅却抖了抖，鬼使黑似有所觉地冲到弟弟前面，呈防御姿势。

　　鬼使白面上的难色更重：“额……事情是这样的，今天我和哥哥在工作的时候捡到了一黑一白两颗蛋……”

　　晴明在他身上扫了一圈：“是你手上的吗？”还特意用一块白布罩着。

　　鬼使白脸有点红：“现在的情况是，这两颗蛋在我的手上不肯下去。”

　　“嗯？”晴明挑了挑眉，把鬼使兄弟带进了办公的房间：“让我看看。”

　　按理来说，对于长期接触阴魂妖怪的鬼使兄弟来说，一般的妖魔鬼怪是进不得身的。而且现在看过去，鬼使白并没有任何不同以往的样子，想必也不是什么邪祟之物，所以晴明不是很担心。

　　鬼使白和鬼使黑互相看了看，才由鬼使黑走过来掀开盖在弟弟手上的白布，那双白皙瘦削的手掌上赫然躺着两颗圆圆的蛋。一黑一白，光滑却发着暗光，颜色纯粹，随着不薄的布被挪开，这两个蛋还应景地抖了抖。

　　这下晴明也大感兴趣，凑了过来。但是鬼使黑却有些不满：“这两个蛋是个什么东西？怎么总缠着小白不放。”

　　这两颗蛋显然是有意识的，晴明伸手上去摸了摸，它们竟然还躲开了。可是轮到鬼使白想把它们放下来的时候，却翻滚着死死贴在他的手心上，怎么也甩不掉。

　　鬼使兄弟平日里勾魂无数，见惯了这世间所有的残酷与生离死别。鬼使白虽然看上去是个温和的少年，实际上性情比他的哥哥还要更冷淡些。可是如今对于这两颗来历不明的圆蛋，却动了恻隐之心，舍不得就这么抛弃它们。

　　晴明看了他们一眼，翘着嘴角笑道：“这两颗蛋早就有了意识，不管里面的是什么，总归和你们两个有缘。”

　　鬼使黑皱了皱眉：“有缘？”它们总是缠着小白，说和他有缘还信得过，可是和自己……

　　晴明收回探着的身子，起身朝外走：“现在它们还甚是弱小，需要你二人的帮助，等到实在没办法携带的时候再来找我吧。”

　　“我们平时可是很忙的，哪有时间带着两个累赘走来走去？！”鬼使黑认为晴明有办法解决，只是不想找麻烦罢了。

　　晴明不再说话，给了他们俩一个爱莫能助的摇头和背影，又开始忙公务了。

　　两个人没有办法，只能一边带着这两颗蛋，一边继续地狱勾魂人的工作。

　　黑蛋活泼好动，白蛋安静沉稳，但同时带着两颗蛋在身上工作，鬼使白也有些辛苦。更何况它们也在一天天变大。最后鬼使黑主动分了黑蛋在身上，嘴上说是为了弟弟分担工作，但实际上他对这两个蛋却有些亲近的感觉。就像是和小白一样的血亲，却又是另一种隐隐的亲昵。说来也奇怪，这黑蛋在小白手上就总是不舒服地动来动去，可是到了鬼使黑手里却一下子老实了很多。

　　两兄弟就这么彻底开始了吃饭睡觉养蛋蛋的生活，相比于以往的平凡枯燥，更多了些趣味。他们是不是也跑去晴明那里，美名其曰给黑白蛋做检查。

　　晴明也不推拒，而且随着他们越长越大，也不方便在随身带着了，就寄养在寮办。这两个蛋里的小家伙除了鬼使兄弟以外，谁的账也不买。晴明又一次被气狠了，要拿折扇敲两下却都被弹了回来。自此他更加肯定这里面的存在肯定不寻常，虽然比不得茨木酒吞大天狗，但就现在的情况来看，不在那两兄弟之下。

　　等到它们再大一大，竟是可以操控着蛋壳滚来滚去，往返自如了。可是这寮办就热闹起来了，两个调皮的蛋，偷走过黑白晴明的腰带和折扇；经常被一目连的龙追着跑来跑去；钻进青蛙瓷器的陶罐和犬神的屋子里；打翻过孟婆的药罐、反弹过食梦貘的催眠；最近的一次是把正在和晴明说话的源博雅从后面撞到，让俩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来了一个意外的“热情之吻”，被寮里的式神们揶揄了好些天。

　　晴明把这两个捣蛋鬼的所做作为告诉了鬼使兄弟，结果这两个人一点也没有给人添麻烦的自觉，尤其是那个当哥哥的，竟然还拍着蛋壳哈哈大笑，直夸这两个小家伙颇有自己小时候的风范。再加上姑获鸟护着，结果导致整个寮里被闹得乌烟瘴气。工作也做不下去，索性就闭门谢客了。

　　这一回鬼使白是真的过意不去了，晴明反倒镇静下来，摸了摸已经有半人高的蛋和它们薄薄的壳说道：“估计再过几天，它们就要出来了。”

　　“到时候邀请阎魔大人过来，毕竟她也很喜欢这两个小家伙。”判官在一边细声细气地说道，即使是面上的薄纱也挡不住他有些微红的面颊。

　　“好啊，到时候给他们来一个接风洗尘的仪式！”博雅也很兴奋。

　　“我来准备些好酒！”狸猫主动请缨，尾巴上还绑着绷带。

　　“那我来准备蛋糕吧……诅咒花纹的哟~~”丑时之女阴森地笑着，头上的烛台缺了一条腿。

　　……

　　接下来，那些被这两个小家伙折腾了好几回的式神们都一脸喜气地出谋划策、出人出力。

　　“那我们要准备什么？”鬼使黑挠挠头。

　　“放心，我都想好了。”鬼使白微笑着在哥哥的耳边说了几句，鬼使黑眼前一亮，心急地拉着他就走了。

　　“晴明大人，你之前去拜访过阎魔大人吧？她有没有说什么？”判官放下手中的笔，问晴明。

　　晴明狐狸一样狭长的眼睛微波流转，一阵低沉的笑声就从喉头流出：“你这么关心，莫不若直接去问她。”

　　判官顿时含糊不清道：“在下是阎魔大人的手下，关心她是自然。只是她很喜欢大人您，在下实在没有这个资格去询问阎魔大人……”

　　闻言，晴明折扇抵唇，摇头笑笑；源博雅则不满地暗中一把揽住晴明的细腰，努着嘴求解释。晴明对口型给他：那两个人两情相悦，哪里有我什么事？

　　“我只是去找她确认一下我的判断而已，你尽管放心好了。”具体是什么判断，晴明也不肯再说下去了，只是说很快他们就会知道了。

　　黑白蛋破壳的时间很快就到了，这不光对寮里的众人来说是一件重要的事，对于这两个调皮蛋也是，所以直到蛋壳变得半透明，他们都老老实实地待在专门为他们准备的屋子里。

　　夜半时分，在阎魔和晴明的安排下，所有式神都来到院子里，在明亮的月光下见证着两个顽皮鬼的诞生。此时的两颗蛋的蛋壳已经完全呈现透明状态了，可在其中奶白色蛋液的干预下，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似乎是两个光溜溜的小娃娃，白色蛋里的是黑头发，黑色蛋里的是白头发，可是再详细的五官样貌就不得而知了。

　　月上中天，两道月光从天而降，洒在蛋上，这蛋壳就像是融化了一般从月光下消失，几乎只有一眨眼的功夫，两个精致的小娃娃就已经躺在那里了。不哭不闹，两双又大又圆的猫眼好奇地滴流转，原本还咯咯笑着的脸蛋在看到鬼使兄弟的时候竟然快速地憋了起来，泪水在框里打转，还伸出手要抱。

　　兄弟俩急忙一脸惊喜地走过来，把两个娃娃捞到怀里，动作生疏极了。这一下，众人就炸开了锅，把打算给这两个孩子的见面礼往兄弟俩脚边一堆，转头勾肩搭背地就去喝喜酒，庆祝终于有理由可以不再“带蛋”了。不一会儿竟然就剩下晴明博雅两人、鬼使兄弟和地狱的笨蛋情侣六个人。

　　阎魔看着两个抱孩子的得力属下，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了。给晴明使了个眼色，六个人就走到了一个偏一点的屋子里。那里放着六个蒲垫，怎么看怎么像是早就准备好的。

　　几个人坐好之后，阎魔直接歪着身子靠到判官身上，把这个老实巴交的汉子弄了个大红脸。

　　“大人……您这样……不、不太合适吧。”

　　“少废话，今天快累死了，罚你当本王的靠垫！”妖娆又霸道的阎魔带着几分小女儿的娇嗔，判官又僵又呆，不再说话。

　　源博雅看着那两人，也想效仿着往晴明那里靠，结果被挡了下来，暗地里咬牙切齿的算计着晚上要怎么补偿回来。

　　真正不明所以的之后那对儿兄弟了，还抱着两个睡得正香的小孩子。

　　看着打算偷懒甩手的阎魔，晴明只好先开口：“把你们两个叫到这里，是因为你们需要做一个决定。”

　　两人面面相觑，鬼使黑先开口：“什么决定？”

　　晴明折扇一收，语气冷静地投下炸弹：“是要这两个孩子，还是要你们两个再世为人？”

　　“什么？！”这回两人都傻了，他们已经做鬼很久了，按说尽义务还下欠债就可以解差并投入轮回了，同期的鬼使已经投胎了好几轮，但只有他们两个，不知道为什么，始终没有办法转世。

　　鬼使白始终更慎重一些，他镇静了一会儿，开口问晴明：“您的意思是我们做人以后不会把孩子交由我们抚养，还是说他们和我们兄弟二人的转生有关。”

　　“不愧是鬼使白。”晴明夸他：“你们二人想来都已经知道自己不能转世了，原因就在这两个孩子身上。”　　源博雅和判官都竖起耳朵。

　　“在座的应该都清楚，人之所以能动能跳、情感丰沛，都是因为有灵魂的存在。而灵魂有四种，分别为荒魂，和魂，幸魂和奇魂；荒魂司勇，和魂掌亲，幸魂主爱，奇魂统智。少了任何一个，无论是人亦或是鬼，都将不完整。”晴明顿了顿：“你二人之所以不能同其他鬼差一样卸任转生，就是因为当初死时得灵魂就不完整，少了一个和魂。那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已经不得而知，但是此后几百年，你们的和魂都在人间生长，只是气息太弱，苟延残喘罢了。”

　　“那，那这两个孩子就是我和鬼使黑的和魂？！”鬼使白看着怀里的胖娃娃，思绪复杂。难怪他第一次遇到他们，就感觉到那样亲切，就像是自己生命的一部分。而在他们降生的那一刻，他隐隐感觉到了胸口的跳动，微弱却兴奋，他相信鬼使黑也有这样的感觉。

　　晴明继续说：“就在前段时间，阎魔大人发现了他们的气息，于是帮助他们结成保护的坚硬结界，并用你们的力量滋养生长。只是他们离开你们太久，显然已经有了自己的神识。阎魔大人的意思是，若你二人想重新转世为人，她就帮你们抹去意识，恢复灵魂的完整。”

　　晴明终于解释完毕，但气氛也因此陷入了僵持。阎魔虽然靠在判官身上半瞌着眼，目光却一直在鬼使兄弟身上打转。

　　半晌，鬼使黑突然一拍地面，唰地站起身来，他已经有决定了。

　　“他们既然已经出生了，那就算是我和小白的孩子了！我宁可永远都当鬼使黑，你们也别想碰我儿子一下!”

　　“鬼使黑……哥哥？”鬼使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小白，咱们两人搭档这么久，每天勾人魂魄，领着他们从人世走到幽冥，你该明白生命的珍贵和生存的不易，我们不能为了自己的私欲就放弃这两个孩子！”鬼使黑的表情，严肃中带着大气凛然。

　　鬼使白低头沉思了一会儿，也点头起身，向阎魔和晴明各行了个礼：“虽然小黑平日里冲动多言，但我很赞成他的决定，这两个孩子，我和小黑会抚养他们长大。”

　　阎魔闻言伸了个懒腰，鼻翼间的热气全都喷到判官的脸上：“那可就省事儿多了，明天到本王那里续约，今天本王就要先回去了。呆瓜！快点，我们该回去睡觉了！”

　　无视被阎魔大人调戏的可怜蛋，源博雅恍然地开口，内容却驴唇不对马嘴：“以后孩子随谁姓？”

　　数日之后，晴明恨不得在寮办门口立个牌子，上书几个大字：仅接收成年式神

　　看着被撒了一堆番茄酱的文件和不远处两个穿得像是小号鬼使兄弟的娃娃，晴明运声高喊：

　　“黑童子！白童子！你们两个给我站住！”

　　“哇！白白快跑！”

　　“啊，黑黑，晴明叔叔好可怕！”

        P.S.一口气4500+，虽然超了计划的一半，但是剧情完整还是很重要滴！网易式神更新速度太快，新的除了古笼火一个没有，快要非到家了！